【黄曲】抒情曲(短篇，一发完)
【谨慎点开】
“有什么困难吗黄先生？”
“不，我想我明天还会见到你。”
一身落拓的男人攥着中性笔在病历本上写:今天天气晴朗，一切正常。
白大褂从办公桌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万里无云，确是个好天气。男人抬手，遮住眼前的一线光。
白大褂歉然一笑，咳嗽几声:“不好意思，我忘了。”说罢将窗帘扯得更严实一些。
“那么，例行检查？”白大褂偏头冲男人一笑。
他是个长身玉立的年青男人，面目轮廓很分明，然而一双圆而润的眼睛，让他笑起来极迷人，那一点单纯的气质，显得人真诚又坦率。
男人看他看得痴了，忙低头表示同意。
“最近睡眠怎么样？”
男人垂着头，过长又被汗水湿成几绺的头发笼在眼前，露出一个高挺的鼻梁，实在算不上体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得很腼腆，显然不是个对笑容适应良好的病人:“失眠。不过我在听音乐，你说过那对我有帮助。”
“哦，是的。”白大褂明白这是正常状况，清了下嗓子继续道:“交响乐？或者。”
他被男人打断了，男人抬起头第一次与他目光相接:“大提琴。”
“是大提琴。”男人说:“他很温柔，情绪丰厚饱满，并且是开朗的，很适合抒情。复杂又深沉。”
男人脸颊上的肌肉抽动几下，还不十分习惯，但确实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如同说着什么隐秘的情话，柔和得毫无棱角。
但是这笑意几乎是瞬间就隐去了，他复又偏过头，眼神只落在白大褂的胸牌上。
他问:“乐医生，会好吗？”
医生笑着眨眨眼，安慰他:“就像感冒一样。会好的，黄先生。”
年轻的医生说服了他的病人，来做一次浅度催眠。他解释说催眠并非如何玄幻的东西，不过是一种有意识的引导，“你可以完全放轻松，把你交给我。”
“闭上眼睛。不用刻意控制呼吸，放松就好。”医生见男人实在无法进入状态，于是靠在治疗床边握住男人的手。
两个手上的茧子相互厮磨
“好一些吗？”男人手臂上分明肌肉线条渐渐淡了，安详地睡着。
“听得见我吗？”
“是的。”
“其实你是个英俊的男人，如果你愿意花那么一点时间好好打理的话。”乐医生试图从轻松一些的话题开始。
“以前……现在不会很有心情。”
医生挑眉，“从前”大概是他的病人所抗拒的。然而还远远不够。
“你的家很漂亮，布置得很用心。”
“是的，可是被我毁了。”男人似乎沉没进某种复杂而又深沉的情绪中，眉头微微皱着。
“现在呢？你多久没回家了？”乐医生把话题停留在“家庭”这个范围内，因为他发现这位黄先生对此总有他意料之外的反应。
“我不敢，那里太黑了。他是个笼子。”
“你的家里有什么？”医生把“笼子”替换成“家”。
“黑色，门上有玻璃，外面是光。”
医生有些失望，因为并没有太多有意义的东西。
“大提琴！”
男人忽然大叫起来，身体剧烈挣动。乐医生一惊，按紧男人的手。然而男人身量高大，他不得已整个上半身压在男人胸膛上，另一只手贴在男人的脸颊和脖子上以安抚他的情绪。
“放轻松，没关系，我在这里。”好在男人没有继续挣扎，乐医生轻轻抚摸他的脸，嗓子痒痛，近乎沙哑。
他的病人确实是个漂亮的男人，五官疏朗，骨相停匀，有玫瑰般的精致和魅力。不笑时是料峭春风。
乐医生想了一想，从没见过他笑。除了那稍纵即逝的半秒钟。
伸手在脖颈间探一探，病人的情绪一惊稳定下来，脉搏平和有力。
男人不停自语:“大提琴……大提琴……”他突然抓紧了医生的手:“门外有人，在拉大提琴。”
手掌相贴的热度让他安心了一些:“敲门，他在敲门。”
“你要开门吗？”
“我不知道。我开了门，就不让他再走了，我们锁在一起，就很好了。”
“然后呢？好听吗？”
“当然，是一首很抒情的曲，我不晓得叫什么名字。”男人紧闭着眼，“他问我姓名。”
医生压住嗓子眼里的咳，把手慢慢抽出来:“你可以告诉他。你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么，”乐医生细细长莹白的手指放在录音机上，“告诉我你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或不是。”他随意把旁边的磁带放好。是那种老式的胶卷磁带。
第一盘，一位女人的声音。
“不是。”
第二盘，一位老人。
还不是。
第三盘，第四盘……
桌子上的磁带以放过大半，每盘磁带里，都有一些录音。然而都不是。
乐医生有些泄气，扬了扬手中的磁盘:“最后一个。”
磁盘卡进槽里，推上盖子。许久过后，一个声音说了一句“嗨”，再过半分钟，是一句“你好。”都很简短，还无法判断。
之后便是长久的噪音。
医生微微叹了口气，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惋惜。他抽出口袋里的笔，在病例卡的第一阶段栏里写下——失败。
“呲……呲……”
“好了，你可以起……”
录音机响着:“呲——我会拉琴——你喜欢大提琴吗？”
“咔嚓”一声，胶线转到头，磁带结束。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身后有窸窣声，医生转身，男人已经从治疗床上坐起来，一双如海的眼睛直看向他。
“乐医生，你喜欢大提琴吗？”
END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得懂吧，反正我自己写完是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