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楼诚】无名之辈【流浪地球AU】

世界观设定:《流浪地球》

预警,慎入!!

1.

明楼手边放着一本书。

真正意义上的,非教科类的,纸质书。

在这个时代,这种早就应该被陈列在博物馆或者“黄金时代体验中心”的老物件,在市面上居然还有着不错的市场。除开“典当铺”,民间其实还有相当数量的私人收藏家与爱好者,淘换着那个时代的旧物和记忆。

游戏机、烟草、酒,甚至是二手防护服。尽管如此,电子信息化年代里,纸质书籍仍然是大众眼里的无用功,收藏者心中的无价之宝。

像明楼这样供职于政府的经济工作者,除非上级下达突击检查的命令,是不会对这些典当铺和商家进行过于严格的约束的。这里留存着黄金时代自由经济繁荣发展的遗风,对于他们研究各类经济模型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尽管这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明楼手底下的新人经常会如此调侃。况且,生存危机尚不足以磨灭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这其中的大多数人,包括明楼在内,对这片灰色市场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宽容。

“流浪地球”计划公布以来,联合政府集中力量进行行星发动机模型试验与建造,自由经济被不断压缩。明楼在市政府工作九年,经济部门最常规的工作仍然是以分配生产任务与指标,严格管控重要资源,以及配合国家政府与其他地下城进行资源调配为主。

“‘政治就像骑自行车:弯腰但要眼看前方,沉默但要拼命骑踏’——经济也一样。”经济部门的老负责人、明楼的老上级在退的那一天如此对明楼说。明楼回忆起,这话似乎出自前太阳时代的某位外国领导人。

可是我们看不见前方,沉默着拼命也仅仅是生存所迫。

明楼又想。

三年前,明楼成为杭州地下城市政府经济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今年他三十岁。

政府中像明楼这样的人,一般不被称为官员,因为所能享受的权力太少,而必须担负的责任又太多。钢铁一样的年代里,钢铁一样的法令下,如果身在其位却不能担负其责,大概率会被送上法庭。

简而言之,是个苦差事。

明楼饮尽杯中的水,几匹黄褐色的叶片和梗茎无力地瘫软贴附在杯底。

这种在太阳时代普遍流行的饮料,是明楼偶然在路边见到的。小小的一撮茶叶,一泡又一泡茶水。老人们常常热衷于端着杯子啜饮,享受这重复又简单的快乐。

明楼想起明锐东从前似乎也有这一习惯,于是刷了识别牌,花上两百信用点买下了这个小小的铁皮罐子。

明楼往杯里续了热水,蜷缩的树叶于是又在水中打着旋舒展开来。他伸着胳膊把杯子放得远了一些,以免手边的书被杯底的水渍沾湿。

不过是一本很平常的书籍,杂乱地收录了一些前太阳时代的诗歌。说实话从明楼的眼光来看,作者水平参差不齐,编辑整理也无甚亮点。

明楼手指捻动搓开纸张。唯有一首,那一页夹着某种植物的叶片,已经被风干得毫无水分,却保留了鲜明的深黄色,在干枯脆弱的纸张中扎根,生发出一种盎然的力量。

从远古的墓茔

从黑暗的年代

从人类死亡之流的那边

震惊沉睡的山脉

……

于是我的心胸

被火焰之手撕开

陈腐的灵魂

搁弃在河畔

我乃有对于人类再生之确信

明亮的黄色树叶像是一枚最恰当不过的注解,诗的名字叫,《太阳》。

明镜临走前把书交到明楼手里,权当个寄托。

明楼就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读的最多的还是这一首《太阳》。

这一页的纸张上有铅笔划过的痕迹,不过后来被擦去了。明楼有的是办法来辨认这些笔迹,却从没动过这个心思。

明镜还有两年就能结束“领航员”的驻站任务,明楼得稳稳当当地把这书交还到明镜手中。

明楼合上书,把它放进办公桌抽屉里,按了指纹上好锁。他不知道这样的一首诗算不算得上敏感,但是现在全球反对派游行正高潮迭起,更确切地说,质疑的声音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因此明楼相信还是谨慎一些得好。

他又喝了一口水,看了眼电子时钟,起身穿上制服外套。

没什么颜色了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在恒温的室内并不会很快冷下去。反复冲泡的茶叶相当寡淡,唯有明楼的舌根还残留了一丝涩味。

2.

电梯减压门打开,明诚混在人群中走了出来。很多人在电梯下降途中就已经取下防护服头盔,明诚不一样。他往旁边让了让,摁上玻璃解除了密封泵,才抬手摘下了头盔。

密封圈泄气的声音总是让明诚放松下来,他整个人也像是从紧绷的状态中舒了一口气。跟几个队员打过招呼,明诚站在安全桥护栏边张望了一会儿,举步朝对面走去。

明楼一身白色制服混在人群中还挺扎眼。从市政府所在的行政区到运输电梯所在的动力区,中间还得穿过好几个不同区域,明楼一路走过来,也收获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明诚黑色的防护服和外骨骼一贯冷硬,此时脸上的神情却很放松柔和。像是有所感觉,明楼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单手抱着头盔的明诚走过来。

“哥。”他走到明楼面前。尽管防护服的恒温系统一刻不停地运转,地面和地下城的巨大温差还是让明诚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明楼点点头,接过明诚手里的头盔。头盔说重不重,最外层的玻璃仍旧有些凉,明楼就不时倒个手。

核心动力区域禁止私人交通工具进入,公共交通又太过拥挤,俩人决定步行一段路。

白色的明楼和黑色的明诚走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明楼终于想起一件事:“今天不用回军部报告行动?”

“领导出差,回来路上接到的消息,”明诚手指点了点通讯器,狡黠地笑:“今天休整,自由活动。”

不用见到王天风那张脸,明楼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明诚抿着嘴笑,和明楼讲一些任务途中不涉密的部分,明楼则格外关注明诚的状况。这次不算什么重要任务,只是护送地质观测小队前往“沿海地区”进行地表情况和地质活动的重新勘测与记录。虽然如此,明诚还是得回驻地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接。

明楼欣然,表示理解。

安全军驻地就在动力区的边缘,为这块核心区域筑起一道坚固的壁垒。明楼凭借着官方身份,更因为明诚的关系,经常往来其中。

年轻的军人大概刚刚入伍不久,对着通过身份信息扫描仪的明楼点头致意。

守卡的哨兵都是轮换值班,好巧不巧,就那么几次明楼来接人,还都被和明诚相熟的碰见。以致于后来有一次被问其两人的关系时,明诚哑然,来接人的明楼替他解了围:“我是他哥哥。”

后来杭州地下城军部中盛传的“政府某部门长官的弟弟在王中校手下做事”的传言,正由此而起。

传言中没有姓名的主角明诚在那以后,也就默认了明楼这一套说辞。

连称呼都在明楼的要求下从“明大哥”变成了“大哥”或者“哥”。惹得刚开始实习忙得晕头转向的明台还要抽空在通讯频段里感叹,这捡来的和捡来的,也是有差距的。

交接完毕的明诚换了一身寻常制服,整个人显得清爽得多。

两人沿着甬道往外走,搭上一辆电车,车上的声音陡然压低了一瞬,继而又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明诚的黑色制服和军徽对于常年居住在地下城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安定的信号,相比明楼的白色显得更加不同寻常。

3.

他们前往的是政府分配给明楼位于居住区的公寓。

明楼本身具有官方身份,又是“领航员”计划成员家属,在有限的情况下被分配到的住所面积和普通居民相比已经相当可观。明诚在驻地也有分配宿舍,但条件总是差了一些。

进入十月,地下城季节模拟系统已经自动将各项指标调节完毕,空气比明诚走之前更凉了一些。明楼怕他生病,一回到家就给明诚塞了一杯热水,直接忽略了自己这个常年坐办公室的身体素质。

明诚则翻出留在明楼家的私人终端,接上一个银色硬盘。

明诚这次护送任务途经上海。他远远看了几眼,整座城市被掩埋在冰雪之下,唯有中心大厦和东方明珠塔从冰层里伸出。

明楼抱着PAD,顺着屏幕的视角俯视冰封的上海,缄默不语。

这是明诚偷偷从探路无人机的摄像头中截取的画面。

明诚其实希望无人机能够飞得再近一些,低一些。可是时间不等人,无人机在短暂停留后朝着前方飞去,车辆前行,他们还要执行任务。

想必这些年里,有许许多多的运输车或救援队会路过这座堪称壮丽的巨大冰城,也可能它是这其中很多过路人曾经的故乡。但是他们都无法停留,只能够远远地望了,转头继续做事。

七秒钟的视频很快结束,明楼似乎发着呆,任屏幕上一个又一个七秒循环。

明诚伸手拿过PAD,退出了视频。

按照纪律,这些视频原则上是不该外泄的。可是因为并不涉及什么机密信息,明诚还是偷偷带了出来。

明诚想着,想让明楼看看,明楼应该看看。

从生到死,曾经繁荣的东方明珠都拥有无可比拟的璀璨。

因为工作的关系,明楼上到地面的机会并不很多。十五年过去,他终于明白,他的故乡死了。冰城庞然又沉默地伫立在广袤荒凉的冰原上,对脚下那些往来驻足的生命安静地致意。

明诚也会幻想着,或许百代以后,前来瞻仰遗迹的人们,会不会惊喜地发现,这明珠又重新焕发出生机与光彩。

明楼站起身来,走向厨房,着手准备今天的晚餐。

厨艺所限,明楼所能做的,仅仅是将食物块和营养块放进锅中,至于口味搭配,明诚不曾奢求,好在经过这么一遭,两人对味觉的要求都降到了最低。

吃过饭,明楼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谈天的兴致也高了。

明楼和明诚之间,其实更多的是所谓“瞎聊”。他们很少谈论固定的话题,也尽力避开政治与生存这样过于沉重的命题,否则很可能最后会演变成为一场互不相让的辩论。

他们并不相同,甚至也不相似——这是心照不宣的共识。

4.

明楼谈起他是怎样让自己的副手帮忙,在这个任务并不繁重的工作日里翘了一下午的班,只为了能够早一点见到明诚。

流浪年代中,一年有十二个月,四周,三百三十六天。除开每年一月一日元旦被联合政府定为公众假期,其余时间,像明楼和明诚这样的工作,是很难拥有假期的。

他们又谈到黄金时代,中国拥有的各种节假日,除了春节和元旦,其余的都是他们现在已经无法再体验的幸福。

“每年十月的开头,为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政府设立国庆节为法定假日,国民将拥有多达七天的漫长假期……”

明楼想起上大学时,新加坡同学的历史通识课本里的句子。

外国同学无一不向明楼表达着毫不遮掩的艳羡——Wow, seven days! Ming, seven days!

明诚听着明楼学习这惊叹的语调,笑得滚在沙发里。

其实在这个面临巨大生存危机的时代,国家之间的划分早已不再那么鲜明,更多的是不同地区,不同地下城之间的区分。同声传译系统、共同求生的意志,以及面对生死存亡的孤注一掷,使得大部分人类正处于一种空前团结的的状态。

再借用历史书上的一句话,简直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了。

可他们仍然明白,在任何时候,不论是在地面执行任务,还是和其他国家区域城市协调进行资源调配,只要露出肩上和胸口的红旗五星,或多或少会感受到来自周围人的关注。

不仅是因为中国拥有两千三百座行星发动机,也不仅是因为全球范围内大量发动机都由中国主导建造。

明楼不知从那里找来的粮食酿造酒,和明诚对饮。明诚顾忌着军纪不敢再喝时,明楼已然微醺。

他向明诚念起那首《太阳》。

当念到“冬蛰的虫蛹转动于地下”时,明楼靠向明诚:“我们不就是这样的虫蛹吗?”

百多年前,诗人定不会想到,如今的一切竟和他笔下的倾吐如此吻合。相隔百年,满目疮痍的中国和当下似乎形成了一个新的轮回。

明楼垂下醉眼,像是睡了过去。

可是我们能够像从前一样拥有太阳和希望吗?

明诚凑过去和他额头相抵,酒精在明楼身上烧出绵延的温度,烫过他们相贴的额角。

我们有着一样的破釜沉舟的勇气,一样的热忱的爱意,一样的滚烫的心胸。

甚至从前弱小的,我们强大;从前犹疑的,我们坚定;从前一无所有的,我们无一不备。

世界上有一万座行星发动机,一万座地下城,有无数救援队,有无数明楼和明诚这样的人。

他们的名字注定不会被知晓,也像明楼和明诚。

故此,我乃有对于人类再生之确信。

5.

明诚把明楼架到床上,盖好保温被。

床头的时钟已经跳过了零点,日期变动为十月八日。

明诚打了个哈欠,决定偷个懒不去洗澡了。他蹬掉靴子,滚进明楼的被子里。两个带着酒气的男人相伴着睡去。

毕竟假期已经结束,明天他们都是要上班的人。

END

《太阳》艾青,写于1937年。

文中许多设定来自《流浪地球》官方设定集,小部分有改动和私设。

@mimi剑雨秋霜

我咪真的很辛苦组织这次活动!同时感谢我咪对于拖稿人士的宽容和鞭策(bushi

这次夹带私货比较多,终于满足了我对《流浪地球》的执念!我终于写了哈哈哈哈!

最后祝本次联文活动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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