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皆孽,无人不冤。

【2019新春楼诚团圆饭联文】【楼诚】祝福

明诚在厨房里发呆。

明楼进来的时候已然下了结论,因为锅里的水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连水泡炸开顶在锅盖上的声音都那么欢快,而明诚只是毫无反应地目视前方,半个身子都笼罩在氤氲腾起的水汽中——这真是难得一见。

明诚向来视厨房为自己的领地,在这里他动作迅速而敏捷,移转腾挪间就能收拾出一桌还算能入口的饭菜。尽管水平有限,但总好过一进厨房就仿佛被束缚手脚的另外两位明先生。

明诚在明楼进来的一瞬间回过神来,明楼甚至能隐约看到衣物下肩胛骨紧绷起来的线条,倏尔又隐匿下去。

明楼走近了,就看到流理台上已经被切块分别放好的葱姜,水槽里是一尾垂死挣扎的鳟鱼。明楼对于烹饪是十窍开了九窍——一窍不通,但有鱼吃总是好的。

鱼嘛,挺好的,明楼心想,年年有余,倒也很应景。

明诚这厢已经动起手来,于是明楼的高个长腿在并不敞亮的厨房里就显得分外碍事。明诚也不说话,转手将一个盘子塞给明楼,明楼就很自觉地退到厨房门口,用叉子戳着盘子里切好的苹果。

明诚做饭时一般是很沉默的,好像手底下是什么无比精细的活计,导致明楼总有种明诚对于食物很虔诚的错觉。

巴黎和上海有着七个小时的时差,明楼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中国新年的到来,觉得口中清甜的苹果一时之间都有些索然无味。思念是平常的事,尤其在年节时候,但从没有哪一次这样强烈。明楼和明诚很少讨论这些,他们大多数时候总是各人做各人的事。经年累月的磨合使得他们的默契早已不用宣之于口,可这种叫做思念的情绪只会在静默里翻涌,它是尘埃,是空气,因为悄无声息才最难以舍去。

想必明诚也有这种感觉。明楼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卧房门,有些发愁地又叉起一块苹果。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咀嚼声割破雾气腾腾的一片沉默。

明诚头也不抬,一边给鱼刮鳞一边说:“给明台留点。”

明楼本想反驳自己刚吃了两块,然而还是闭了嘴,转身去了卧房。

明楼回来的时候,明诚又问:“怎么样?烧退了吗?”

鳟鱼已经被开膛破肚,鱼嘴大张,鳃部微微翕动,一双鱼眼朝天翻着,看起来像是跟明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明楼自行站远了,瞪着那鱼道:“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都是那小子自己瞎折腾,再有下次……”

明楼兀自嘟囔着,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明台在房里睡得昏天暗地,明楼一番话只能说给明诚听,这大哥的架子端得实在无趣,没一会儿便也偃旗息鼓了。

明诚无声地笑了笑,把净出的鱼肉放进清水里,又滴进几滴料酒去腥,嘱咐明楼每隔几分钟帮着换一次水,自己则把生姜和葱白切成细末备用。磕开一个鸡蛋,蛋清在指尖牵出一条条晶莹的线,明诚也不在意这粘乎乎的触感,用蛋壳把蛋清滤在一个碗里,再来回倒几次手,黄澄澄的蛋黄就落在另一个碗里。

明诚的动作很轻巧,任何食材在他细长的手指下都服服帖帖,任凭摆布,这令明楼很是赞叹,并且与有荣焉,尽管动手的人不是他,这也并没有什么妨碍。

三个一般圆润的蛋黄一起挤在碗底,明诚抽出一双筷子递给明楼,明楼认命接过,认认真真把蛋黄打散。他已经知道明诚今晚要做哪一道菜:“何必这么麻烦,明台都是叫你和大姐给惯坏了。”

明诚不以为意:“说的好像没大哥您的功劳一样!”他已经开始剁鱼肉,菜刀落在砧板上闷闷地响,和明楼手中筷子碰撞碗壁的声音一齐在逼仄的厨房里回荡,竟然也有些家的模样。

说完,明诚和明楼都没吭声。

那个最最惯着明台的人,现在与他们隔了千里万里。

明台嫌弃鱼腥味,不爱吃鱼,小时候又总是生病,家里的厨娘就将白鲢鱼的鱼肉剔出来剁成细细的鱼糜,再刷上一层金黄的蛋液做成鱼糕,明台才吃得下。

明楼撇嘴:“哄小孩子的吃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明诚把葱姜末拌进鱼肉里,噔噔噔剁着:“以前看人做就记住了,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弄这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明诚说完又想了想,点头道:“可不就是小孩子么。”殊不知在明楼心里,有时候也仍然当他是个小孩子。

等鱼肉被剁得足够细之后,再放进碗里,倒进蛋清、淀粉和清水慢慢搅打知道鱼肉变成糊状。明诚把鱼糜上了蒸锅,再淋上打好的蛋黄液,接下来就只待揭盖了。

明楼把擦手的毛巾递给明诚:“今天上午收到大姐发来的电报。”

明诚一愣,接了毛巾细细擦手:“明台看过了吗?”

明楼摇头

又说:“等会让你带进去给明台吧。”

明诚“嗯”了一声,开始收拾厨房里的残局,手上没歇,脑子却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明楼靠在门边亦然。是以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明诚侧耳静静听着敲门声的节奏,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就见明楼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润转为铁青。明诚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当他走出厨房,就看见一个娃娃脸坐在沙发上。

娃娃脸手边还放着一顶帽子,上头有些深色的水渍。外面应该是下着雪,来人的肩头也有落雪融化的痕迹。他的态度虽然随意但还算斯文,坐姿尚且端正,一张娃娃脸和双眼皮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但只要你看着他的眼睛就会知道,这绝不是一个随和好相处的人。

他的眼睛里似乎常常有一种能够看透人心的锋芒,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懒得看人,他无所谓,也不合作。

他就是用这种态度来激怒明楼,效果往往十分显著。

明楼喊了一声:“阿诚!”

明诚哑然无言,走到明楼身边。

“王天风,你发什么神经。”明楼在明诚面前总算收敛一些,但语气也绝对算不上友好:“你来干什么。”

王天风笑了笑,跟明诚打招呼:“阿诚,你好啊。”

明诚客客气气回应:“王先生好。”

明楼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王天风有些得意,心情大好,于是态度良好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明楼直接冷笑一声,终于不再隐晦地从鼻子喷气。明诚则手足无措地瞟着明楼。

明楼几乎是狞笑着盯着王天风,对明诚说:“去。给他端。”

明诚转身进了厨房。明楼抹了把脸,忍住了不用鼻孔去看王天风。王天风却一点不珍惜明楼克制自己的努力,一句话就让明楼差点暴起。

“你弟弟,很聪明。”王天风说着看了一眼卧室紧闭的房门。

“你什么意思!”明楼“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别打明台的主意。”他压低了嗓子,手指头几乎怼上了王天风的鼻尖。

王天风往后一靠,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躲在厨房鼓捣了半天的明诚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端着碗跑了出去。

明楼和明诚早已经吃过晚饭,此刻端到王天风面前的只有两三盘剩菜。明楼心中大快,还没说话,就见明诚又从厨房端出一碗白煮面和一小盘已经切好的鱼糕,面里还烫了几颗小白菜。

明诚把这些东西推到王天风面前。

明楼气闷。

明诚凑到明楼耳边悄声道:“我去看看明台。”说完对着明楼笑了笑,就像小时候有事求着明楼却又总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明楼心里又酸又甜,气也消了大半,就随他去了,也免得明台醒了看见王天风。

明诚又去厨房里端了专给明台的鱼糕进卧室守着人去了。

王天风抬头,看见明诚胳膊下夹着一封电报,轻手轻脚推门进了卧室。

这下只剩下明楼和王天风大眼瞪小眼。

王天风一咂嘴,夹起一片鱼糕放进嘴里,末了还夸:“阿诚手艺不错,还能弄出这种精细的吃食。”听起来倒像是真心实意,明楼便也不与他计较。

鱼糕切成均匀的小片摆在盘子里,表面是色泽金黄的一层蛋皮,鱼肉则纯白细腻,飘起一股淡淡的鲜香。

明楼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进了厨房,又捧出一副碗筷。

王天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楼皮笑肉不笑地看回去。

王天风倒是不嫌弃他们家的剩菜,抄起盘子把剩菜倒进面里搅了几下,就呼噜噜的吸起面条来。

明楼夹着一片鱼糕,按照往常他必定是看不上王天风的种种做派,可现在却忽然有些羡慕起他来,尽管他并不是很愿意承认。

明诚那边进了卧室,把碗筷放在床头,伸手探了明台额头的温度才好歹放下心来。“明台,明台……”明诚轻轻拍了拍明台的脸把他叫醒。明台翻了个身,把头往枕头里埋了埋,也不开口。

明诚看的好笑,揉了揉床上鼓起来的大包:“大姐今天早上拍了电报……”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明台掀开被子一窜而起抢过明诚手里的电报歪在床头细细读来,这一封电报拢共也不过那么些字,明台却来来回回看过好几遍,还攥着不愿松手。明诚拍拍他的肩膀,明台用掌根使劲摁了摁眼角,嗡嗡道:“阿诚哥。”

明诚把碗端给明台:“这个吃得下不?”

明台睡得太久,早饿得不行,吃完东西躺回床上,只睁着眼跟明诚天南海北地聊。可怜明诚一边陪聊还要一边注意着楼下的动静。好在明台自己就心不在焉,倒也没发现明诚跑神。

他在被子里拱了几下,露出个头来,问:“阿诚哥,你想回家吗?”

明诚看着他乱哄哄的头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明台难得对此行为没什么反应,打了个哈欠,又泛起泪花。

明诚轻声道:“再睡一会儿吧,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王天风和明楼竟然安静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完了一餐饭,放在从前明楼自己都难以相信,但是看在王天风难得安静的份上,明楼还是很大度地帮他也倒了一杯酒。王天风端起杯子晃了晃,喝了一口道:“真难喝。”

明楼心道难喝你还喝,也懒得跟他斗嘴。两人对坐无言,实在是一幅难得的景象。

“我马上要走了。”王天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一贯漠不关心地样子。

“去上海。”

明楼抬眼看他,没说话。

王天风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回去的。“他又笑了:”祝我好运吧。“

王天风伸出一只手。

明楼也站起来,同他握手,送上自己所能够的最诚挚的祝福:“好运。”

END

 @mimi剑雨秋霜 

私心让王老师蹭个饭吧。

楼诚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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